半瓶醋

影視雜談\《大濛》A Foggy Tale

1950年代的台灣。嘉義鄉間少女阿月(方郁婷 飾)收到哥哥黃育雲(曾敬驊 飾)在臺北遭槍決的噩耗,家境貧困的她不顧家人反對,獨自北上臺北認領哥哥的遺體。途中,阿月陰錯陽差結識了退伍軍人趙公道(柯煒林 飾)。協助輾轉找到在臺北當舞女的姊姊秀霞(9m88 飾),生性豪爽的趙公道不忍見少女孤身無依,決定一路協助她踏上尋親之路。

隨著旅程展開,阿月與趙公道經歷波折:她險些被拐賣,趙公道及時相救;為湊足領屍費用,趙公道帶著阿月變賣僅有的哥哥留下的手錶,闖入賭場碰運氣。在姊姊工作的劇場阿月第一次見識到歌舞表演,從沒見過這麼熱鬧表演的阿月看著熱鬧的場面流下感動的淚水...。然而隨後又看到姊姊阿霞為了籌錢跑去找對他有情的客人借錢,但阿霞隨後又發現口口聲聲要娶她的恩客有剛剛抵達台灣的妻小,阿月不願拖累姊姊,逃出姊姊的舞團,卻又在夜晚的路上遇到有名的飛賊高金鐘...

短短幾天的旅程,是阿月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冒險,而這段冒險也讓觀眾在銀幕中看見了1950年代的台灣面貌。

我覺得《大濛》是一部很溫暖的電影,陳玉勳透過阿月這個小女孩的視角,呈現了那個時代的人性百態與集體記憶。一路上遇到的每個角色,都有獨特的小故事,而這些小故事都代表著一個族群在那個年代的處境,有人欺瞞詐財,有人鋌而走險,但內心深處,多數人仍保有良知善念。這也使得阿月一路總是化險為夷。

作為一部時代劇情片,《大濛》帶有陳玉勳一貫的詼諧風格,人物彼此間的對話總是融合了幽默與沉重。全片敘事節奏流暢,主角在旅程的途中逐一遇見各色人等,每一段遭遇既獨立精彩又緊扣主線。觀眾隨著阿月和趙公道的遭遇牽動各種情緒。

在視覺呈現上,《大濛》堪稱近年台灣電影少見的鉅作規模。製作團隊打造出了史詩般的場景:1950年代的台北街景在大銀幕上重現,人力三輪車、牛車,街邊攤販林立、人潮熙來攘往又繁忙的舊時代風情。從日治時期遺留的洋樓到眷村臨時搭建的簡陋木屋,服裝道具的細節陳設極為精緻,我雖然是個出生在1980年代的孩子,然而在我幼年時期,我的故鄉台中市區的許多從日治時期的房子就是電影當中的那個樣貌,能在大銀幕裡頭看到這麼大的場面,瞬間帶給我時代的鄉愁。

我個人認為《大濛》是2025年國片不可錯過的電影。某方面而言,《大濛》顯示了台灣電影久違的雄心與格局,它勇於正視一段台灣的歷史,同時又拍得引人入勝、有笑有淚。陳玉勳以往的作品(如《熱帶魚》《消失的情人節》)就相當擅長刻畫小人物的幽默日常,而在本片他將這份幽默溫情的角色描繪轉換到一個時代的舞台上,創造出一段屬於台灣的平民史詩。

以白色恐怖為題材的議題,即使在2025年的台灣,仍舊潛藏風險:處理不好可能又要引發意識形態爭議。但陳玉勳選擇從善良的小人物觀點出發,以人性的故事試圖化解族群的對立,女主角阿月是個本省人,幫助他的趙公道是個外省退伍的軍人,兩人在龍蛇雜混的台北街頭遇到的各種人更是外省本省的都有,這些互動都顯示了台灣人的特性:其實這個時間點,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掙扎的在求生存,所有人都缺錢,也因此再這個時代,你想做任何事情,都先問你手上有沒有錢,然而,在這麼拮据的環境底下,還是看得到人性的善良,阿月手上的錢來來去去,失而復得,得而復失,但是最後卻還是領回了哥哥的遺體,片中有幾幕畫面令我頗有感觸——阿月在醫院的福馬林池中尋找哥哥遺體的橋段,鏡頭靜靜掃過一具具冰冷遺骸,畫面此時無聲的呈現時代的殘酷:那是個與現代截然不同的年代。但隨後,醫院們的成員讓阿月免費火化哥哥,甚至還找了個罐子讓阿月裝哥哥的骨灰的的描繪,那種邊碎念,邊流露的善意又讓我莞爾,這很台灣啊,無論來自的地方是哪裡,但在這個地方,我們的天性是善良的,我相信觀眾們看到這幕也都會暗暗的心想,也許我們自己在那一刻,也會做同樣的事的。

電影最後的一段關於「大濛」的故事,提到了兩滴水的故事,阿月的哥哥寫下的故事中,描繪了水想要昇華變成雲,一開始的故事,是水滴想要變成雲去灌溉沙漠,把沙漠變成良田、森林,但在之後哥哥過世後,阿月聽到的故事內容卻變了

水只要變成雲,使命就已經達成了,他就是成為了別人眼中看到的那道風景。

而另一滴水想要變成雲,卻只變成了一片大濛(霧)。

這段關於哥哥在最後的惆悵之情,像是在自願自己成不了雲,只能成霧,也像是在描繪台灣人的處境。

但我自己身為觀眾,卻有著另一個感觸。

你自己看自己是大濛,但是別人看你的樣子就是雲啊。

台灣人不要把自己看得太沒用,別的水滴轉成的雲,你就算是到了那邊看他們也是一片霧茫茫的,不會跟你自己的世界差多少的。

身為歷史愛好者,我也很欣賞電影對歷史記憶的再詮釋。早在1980年代,侯孝賢等導演透過《悲情城市》等經典讓台灣電影描繪這些我這一代人並不熟悉的過往;如今,2020年代的《大濛》,運用更進步的技術,與開闊的敘事視角,帶來溫暖又有些沈重的觀影體驗。希望往後台灣電影能有更多此類的嘗試,也因此我真心的期望《大濛》能夠被更多觀眾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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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eeks ago | [YT] | 39